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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奶的杏树
2018-8-02 1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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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颗杏仁,不知是鸟雀衔出落入,还是随土杂肥一道进入四奶家的花生地,如同一颗杂草种子一样,难以弄清它从哪儿来。
春天,地里杂草开始崭露头角,杏仁白嫩嫩的芽顶着干黄的仁壳,冒出地面,如一头蜗牛背着壳在地里爬行。花生苗绿了,杂草茂了,杏芽撇开仁壳,绽出乌红的两片新叶,如同孩子伸出两块手掌,渐渐变成了杏苗。花生苗长大了,杂草长深了,杏苗长高了。杏苗被株株花生苗和丛丛杂草遮蔽着,看去,只见花生苗和杂草,不见杏苗。
这天,四奶扛着锄头来到花生地薅草。蒿草、锯齿草、地公草等一棵棵杂草,在四奶的锄下纷纷倒下。四奶锄着锄着,忽然发现草丛中有株树苗。红红的杆,直直的身,梢叶乌红,杆叶淡绿,像乌桕树苗,仔细一瞧,四奶断定是株杏树苗。于是,她停下薅草,将杏苗带土挖取,折来树叶、藤蔓将苗蔸捆绑包扎,并将其送至树荫处安顿好。
收工时,四奶小心翼翼地将杏苗带回家,好像是从地里捡回什么宝贝似的。一跨进家门,立即丢下薅锄,换上挖锄,出门来到屋侧栽杏树苗。挖一个鸡窝大的坑,把杏树苗轻轻放入坑里,培上土,用锄头将苗蔸四周土筑实。然后,围绕树苗拢起土墩,四周凸出边沿,像是给树苗系上一个团团围裙。接着,四奶给树苗施水。满满的一瓢水,浇在墩子里,打一个旋儿,叽叽地渗入土地里,把树苗根须与坑土粘连在一起。最后,四奶找一只无底的箩筐,罩在树苗上,如同给树苗围上了围墙。鸡、鸭、鹅,牛、羊、猪见到那箩筐,明白主人意思,自觉不去损坏箩筐伤害树苗。猫和狗瞅见那箩筐,以为箩筐罩的危险物品,不敢接触箩筐。
几度春风秋雨,冬夏交替轮回,杏树苗长成树了。树身有碗口粗,树高齐四奶屋墙一半,树枝葳葳蕤蕤,蓬蓬勃勃,像一把巨伞撑在四奶家屋侧。下雨了,羊跑到树下避雨。雨点打得杏叶啪啪作响,然后又顺着树枝滴到羊身上。接着,羊的皮毛挂起一盏盏小灯泡。烈日炎炎时,一只只鸡跑到树荫歇下。阳光洒在树上,经枝叶一筛,斑斑点点落在鸡群上。五颜六色的鸡群,经阳光点亮,看上去好似一丛色彩斑斓的花。


柳树摇绿,紫燕绕梁,杏花开了。一朵朵、一串串缀满树枝。含苞欲放,像害羞的姑娘;盛开怒放的,像笑盈盈的新媳妇;远远望去,像天上落下的一块红云,又像新媳妇穿上的大红袄。杏花芬芳引来土蜂嗡嗡轻吟、蝴蝶翩翩起舞,喜鹊喳喳啼唱。猫爱杏花,啦啦地爬上树,惊飞了树上喜鹊。狗也爱杏花,坐在树下昂着头,骨碌碌地转动眼珠观赏。最爱杏花的还是姑娘和新媳妇,她们咯咯咯笑到树下,用张张笑脸与杏花媲美。有的禁不住从树上折一两枝,或插在头上,或别在胸前。


阵阵春风,摇晃着杏红,飘舞着花瓣,霎时间,杏树周围仿佛有人在挥撒着彩纸片。四奶从树下路过,红红的花瓣,落在她的头上、身上,她有意不摘掉,姑娘和新媳妇见了,都说四奶越老越俏。


几经春风春雨,杏花渐渐落红。蔫耷耷的花瓣在树下铺了厚厚一层,如同铺了一床不鲜不艳的绒毡,踏上去,软绵绵的。再看树上,枝头上绽出豌豆大的青果,果头上还留着似红非红的根根花蕊,如同蜗牛头角。


不多久,青杏渐渐长大了。大的有成人拇指头那么大,小的有似蚕豆。一天,我约两个小伙伴,趁四奶不在,爬上树,每人偷了一口袋青杏。出了院子,边走边吃起来。绿色的杏肉,如同黄瓜一般;嫩白的杏仁,如同蛇生下的蛋。吃着杏肉,浓浓的酸汁,在我们舌苔弥漫,把我们一个个酸的缩脖闭眼,咧嘴龇牙,不住地发出咝咝的叫声。尽管青杏如此酸涩,但我们还将它视为宝贝,谁都不愿丢掉一颗。


树上的青杏依然吸引我们。又一天,打听到四奶到菜园子去了。我们又爬树偷杏。正当我们在树上弄得噼噼叭叭响时,院门吱呀一声响了,四奶提着菜篮子回来了。两个小伙伴,迅速像猴子一样从树上溜了下来,趁着四奶放菜篮子的瞬间,逃之夭夭。我是伙伴中最笨的一个。我爬在树枝上,两手两腿颤巍巍的,就像见到猎手的小鹿。四奶见我如此,笑吟吟地说:“不要慌,慢慢下来。”听到四奶的话语,我悬起的心平静下来,慢慢下到了树杈处。正当我准备跳下时,四奶站在树下,伸出双手,将我轻轻抱下。接着,她把我头上挂着的杏叶,一片片地拈下,将我被树枝挂皱的上衣,一一抚平。然后说:“青杏摘不得,也吃不得,等熟了再摘给你们吃。”

布谷鸟叫了,麦子黄了,杏子熟了,满树挂着杏子,把枝条压得弯弯的。一串串杏子,像黄糖染红的汤圆,闪闪发亮。两只山鸟闻到熟杏香味,偷偷地飞落在杏树上,不住地刁啄着杏儿。杏儿被啄得大个洞、细个孔。四奶见到后,不慌不忙地喊了一声,山鸟噗、噗两下,一齐飞走了。


一个朗朗的晴天,四奶摘杏。我们闻到了杏子香味,早早来到了树下。四奶掇来梯子,爬上树,一手扳着树枝,一手摘杏。看着四奶吃力的样子,有个伙伴,要爬树帮四奶采摘。四奶马上说:“莫爬,摔下来就麻烦了。”枝头杏子摘不到,四奶下树举起一根长篙,站在树旁,一篙一篙地扑打。一篙下去,一个个杏子,像一个冰雹叭叭地落在地上。我们在树下帮四奶捡杏,有时打着我们的头,嘣嘣作响。


杏子摘下之后,四奶笑着说:“你们拿吧、抓吧,把口袋装满为止。”我们一个个面面相觑,腼腼腆腆,没有抓杏。四奶见此,把我们一个个叫到杏篮旁,一把把抓给我们,把我们口袋装得鼓囊囊。


吃着四奶的杏子,我们嘴里甜津津的,心里热乎乎的。


如今,四奶早已作古,屋侧那棵杏树也不见了。但那棵杏树却立在我的心中,四奶的慈爱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。

侯斌生于1929年2月6日,1949年8月参加革命。1950年在西北青年干部学校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,毕业后分配到商南城关区任团工委书记,195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。1953年至1955年任共青团商南县委员会副书记、组织部长、书记。1955年至19...
文·图/艾绳根艾绳根,1933年生于陕西省榆林市镇川堡。曾在镇川小学、中学和米脂县中学读书。1947年参加革命,195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先后在陕甘宁晋绥边区绥德分区警备2旅、西北独立1师、军委坦克3师、坦克学校任文化教员、参谋、科长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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